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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聂】纵横奇缘录•第一章 剑林

原著设定，天九之后秦时之前某个未知时间点，两个失忆青年被迫一起行动找寻记忆的奇幻冒险故事。

一、剑林

盖聂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手中的剑。

那剑长约三尺，剑身色如春雪，薄如蝉翼，也不知材质为何，随手挥动间竟有亮银光华自刃间迸射而出，可谓是美轮美奂。

“身为兵器，如此华而不实，未免太过可笑。”

盖聂偏过头，只见一位身着华服，明明年纪不大，却已满头白发垂肩的青年正百无聊赖地盘腿而坐。他支着下巴朝向这边，眼神乍一看冰冷如刀，实则兴味十足。他来回打量盖聂的样子，仿佛是在琢磨此人该用煎炸蒸煮哪种方式下锅。

沐浴在这种目光下，任何一个正常人或许都会有所不适，盖聂却浑然不动，他似是听进了青年的意见，将那把漂亮的剑随手丢弃后，又就近拔出了另一把。

剑从何处来？无所不在！

天空昏暗，不见日光。自二人所处方寸之地往外延展，目之所及一望无际寸草不生的焦红地面上，竟密密麻麻地遍布着成千上万的剑，它们有长有短，有的深深插入泥土，有的则零散地横陈于地面，有的已然断裂亦或锈迹斑斑，有的却神光粲然锋锐无匹。

这般盛景，对一个剑客而言，可谓是无双宝地。然盖聂不断试剑，却并非想借机寻一趁手的神兵。自他醒来，前尘尽忘、浑浑噩噩，好不容易想起自己使剑，却对那剑的名字和模样，以及它是何时离身毫无印象。他试遍周围诸剑，不过赌若是遇见正确的那把，身体许残留有几分挥动它的记忆。

“这里无数宝剑任你挑，何必拘泥于原来？”

“那把剑乃我两个承诺的信物，”盖聂抿住唇，神色虽茫然，语调却十分坚定，“一为生者之诺，二为死者之诺，我虽已记不清晰，但似乎目前尚未完成任一。若就此将其遗失，无论此番生死如何，我必将无颜面对我曾许诺之人。”

“这么说，若那两个承诺兑现，你就算从此削把木头做剑，也无所谓了么？”

盖聂点头。

白发青年事不关己地嗤笑了一声。此前二人已在这剑林中跋涉了约一日，直至精疲力竭才于原地停下修整。

路程漫长，而盖聂从未停止他徒劳的寻找。这倒也不是坏事。如今不见日月星辰便不知时日，身体状况也因缺少水源和食物每况愈下，若再没有一个可以寄托的目标，精气神一泄，后果是致命的。

白发青年的记忆被抹得更彻底一些，到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想起来，于是极度无聊之下，他的目标放在了周围唯一的活物身上，无论盖聂拿起的是好剑坏剑，都要顺嘴找个茬。曾经的他想必在剑之一道也颇有建树，一套套的贬斥说辞出口即有理有据，有如荒冢的剑林中只听得他偶尔高谈阔论，盖聂几无回应，青年却乐此不疲。

眼下他正要针对那把新被选中的剑说点什么，盖聂突然转过头，神色郑重，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青年闭嘴了。若放在以往，他自认自己绝不会这般多话，同样的，也不会乖乖听话。但在与盖聂接触的短短时间内，青年深刻地认识到这人除找剑外，一举一动堪称务实，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对人体的极限把握相当精准，显然常年处在透支的状态。这样看似一板一眼实则心中自有乾坤，因此逗弄起来也甚有意思的人，是不会做出无用的举动的。

果不其然，剑林没有风，每每停下说话，便是万籁俱寂，偏偏这回，青年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

那声音近似雷鸣，但又要尖锐许多，起伏错落，几乎像是某种生灵在哀嚎。青年聆听片刻后以手触地，地面隐约传来震动，且震幅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强烈起来。

盖聂的脸色已经变了，他将内力聚于双目，眺望着远方天际涌动的线条：“是龙挂*……目之所及，不见边界。”

“那东西怎会凭空出现？”

盖聂看了他一眼，仅一眼就传递出了“那人世间又怎会有剑林”的意思。情况紧急，青年来不及发火，他阴沉着脸四下张望：“这儿根本没可以躲的地方。”

两人面面相觑，少顷青年冷哼一声：“大剑客，你倒是用你的剑术支个招啊？”

剑术是无法抗衡这般规模的天灾的，更遑论他也才记起些最基本的招式，此刻的确无法可想，盖聂惭愧地低下了头。

得，这人是指望不上了。

青年并不紧张，相反，直面危险的感觉让他全身上下每一寸骨骼都兴奋得战栗。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抵着额头闭目凝思起来。盖聂在边上望着他凌乱披散的白发出神，只觉眼前画面是如此熟悉，似乎自己早已这般注视了许多年。他生平仅见的奇才，无论面对何种绝境，都不会舍弃那股由内而生、万事皆在掌握的自信。唯有需要与另一人竞争之时，他才会显出几分焦躁来。而若能先一步得到答案，则必迫不及待前去挑衅，语调微扬，搭配上孩子气十足的笑容，少年眉目如画，不经意间便印在了另一人的梦里：你输了，师——

“喂，姓盖的。”

盖聂骤然清醒，几欲上浮的记忆随之飘然散去。

白发青年浑然不觉自己打断了什么：“我有个法子，或可一试。”

他眼底漠然一片，找不出欲笑的痕迹。

地面很快便被用剑挑出了一幅图案。

“阵法有节点一百二十，以中心二十四路核心轮番驱动。除核心外其余各节点时刻在变化，并不固定。你且先将核心布置好，之后听我指挥。”

盖聂对这居高临下的语气适应良好，他若有所悟：“可是每一个节点都要输入内力？”

“不错，”青年对唯一听众的理解力十分满意，“若非我如今尚未忆起自身内力的运行路线，随意动用容易走火入魔，反坏了阵局，必是要亲自布置的。”

盖聂不欲点破青年话中暗藏的狼狈，他凝神细看阵图，将其每一笔都记在心中，旋即飞身而去。

二十四个核心，一百二十把剑。

盖聂不慌不忙，扬手便是数把剑吸入手中，待灌满内力后，再令它们四散落向相应的位置。

如此几番操作下来，已是心随意动，如臂指使，速度愈发迅捷。

白发青年也似对自己阵法的执行者有着绝对信心，他以地为纸、以剑作笔埋头计算，对盖聂的进度漠不关心。待阵成的剑鸣响起，他才抬起头，眼里神光迥然。

“稍后我只报方位，你可跟得上？”他语带调侃。

盖聂与他对视片刻，只淡淡道：“为何不行？”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么，甲申，一四七——”

无需解释，也无需重复，盖聂布阵的动作毫无凝滞，为求视野清晰、方位精准，他纵身跃起，悬于正上方俯观大局。每每气息将尽，就以被他掷出的剑作为踏脚，足尖轻轻一点，人便再度升高。衣袂翻飞间蓝色剑气携着浑厚的内力自他双手注入愈发完整的剑阵中，千万线条随即亮起，如网中脉络般拢住了下方的狭小空间，再与半空之人十指相连。

遮蔽天地的飓风盏茶未至，已然肉眼可见。光线暗淡的剑林之中，剑客似在凌空跳一曲攸关生死的舞。

这个人应是懂阵的，只是不幸因失忆丢失了大量细节。仓促下的实践于他而言，却是珍贵的学习与回忆的机会。眼下他已用惊人的速度摸清了整套阵法的规律，只需顺势而为，便能完成收尾，旁人再多的指引于他而言反成了制约。

因此白发青年不再出声，他仰头注视着这强悍又美丽的一幕，只觉似曾相识，又恍若隔世。

最后一把剑悠长的嗡鸣声中，盖聂轻盈地落了地。他的头发已被汗水浸湿，眼底却明亮非常。见另一人盯着自己默不作声、神色有异，连忙开口：“幸不辱命。”

“可别，”白发青年幽幽道，“我只是为救我自己。”

气氛再度冷却了下来。

盖聂的内息本就消耗过巨，表面的精神饱满不过是过度思考后回光返照般的亢奋，距离昏迷几乎只余一步之遥。他见青年没有继续交谈的打算，自身也不是主动之人，遂就地坐下闭目调息了起来。

白发青年的情绪莫名地低迷了一瞬，不过很快，他便将目光投向阵外。

龙挂已近在眼前。

千百年来，面对天地的险恶，个人的力量总是卑微而渺小的，何况此间更是处处诡秘，不似人世。咆哮的风卷起目之所及的一切，沙尘更将其染成了可怖的赤红。

白发青年蓦然意识到一件比可摇山撼树的风卷更为可怕的事。此处的剑多可成林，而风力既然连人的重量都无法与之抗衡，那卷起几把剑又有何难呢？

而他的这个阵法……

“砰——！”飓风撞上蓝色的剑网，发出第一声振聋发聩的轰鸣。

TBC

* 龙挂：就是龙卷风，战国时期这个说法有没有出现已不可考，毕竟最早的龙卷风疑似被直接记载成了龙。

* 不拿着剑耍帅的小庄仿佛失去了灵魂（？），待我赶快把他的剑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