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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聂】纵横奇缘录•第二章 选择

原著设定，天九之后秦时之前某个未知时间点，两个失忆青年被迫一起行动找寻记忆的奇幻冒险故事。

前文戳：第一章

二、选择

剑有形，而剑气无形。

由阵法自行生成的无形剑气或能挡得住同样无形的风，却对有形之剑毫无招架之力。

白发青年扬手斩断又一把穿透剑网缝隙径直射入阵内的剑，他眉头紧蹙，终于承认情况远比想象中棘手。

不过，棘手的却不是这风，也并非风带来的杀器，而是布阵之人。

盖聂安静地坐在那儿，他一身的内力先前全数喂了阵法，此时正处于调息干涩经脉的关键时刻。调息不是打坐，故而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对现下两人所面对的困境想必也已了解。然而了解归了解，要让他立刻对此做出什么反应，那可就不太现实了。

总而言之，青年身边临时多了个动弹不得的累赘，若不愿其被扎成筛子，就必须在保住自己的同时，还要费劲去护他周全。

——凭什么？

青年心念急转，面色也随之显得阴晴不定。

他是没有任何理由救盖聂的，毕竟他比谁都清楚，此人之所以会沦落到如此境地，除开龙挂这般难以预见的因素，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时间倒退回一日之前。

白发青年睁开眼，依稀记得入睡前自己在批阅一些文件，批得乏了，便唤来一个面目模糊的美人为他吹灭了灯，绝无如今幕天席地、躺在冰冷地面的寒酸。勇气可嘉，敢暗算我堂堂……青年愣住了，他惊骇地发现，越往前追溯，记忆便如同被浸入水中的纸，早已支离破碎，若还妄想从中辨识那些稀烂的部分，只会引发一次重过一次的头痛。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梦想、目标乃至生存的欲望都被强行从这具躯体剥离了。

那个男人就是在他几乎万念俱灰的时候出现的，仅仅一眼，青年就认定他是罪魁祸首。

只因盖聂表现得太过冷静。凭空出现在陌生的环境，他没有露出任何负面情绪，打量四周的方式虽有警觉，也不过是下意识的习惯而已。他虽表情木讷，一举一动却鲜明地叫嚣着他熟悉这里，而最为关键的，则是他看见青年那一瞬间抿紧的唇。

这个人显然认识自己。

——但，那又如何？

身为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白发青年有权利选择谁也不相信。

在头痛欲裂、情绪不稳的当口，眼前人一跃成了他最大的怀疑对象和唯一的宣泄目标，他甚至没有留给对方开口蒙骗自己的机会，就先一步出手了。

盖聂衣着朴素，身无长物。除了腰侧悬挂的剑，唯有手心捧着两块黑色、缀着流苏的玉，两者皆样式普通，不细看近乎完全相同，被他力度正好地捏在指尖。所谓攻瑕蹈隙，在不记得自己身手如何也无法判断对方强弱的情况下，青年瞄准的正是他拿玉的手。

整个袭击过程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盖聂可以说是在全无防备之下被青年一拳重击了肩膀，墨玉随着惯性脱手飞出，一块摔在地上碎得彻底，另一块则被袭击者顺手捞去。

一招得势，青年转动着指关节，身体里属于战斗的那份本能几欲苏醒，他自然地上半身前倾，以一个防备的姿态应对着可能到来的反击。那家伙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青年的敌意，他做出的唯一反应是看向空无一物的手心，双眼微微睁大，苍白的唇蠕动着似要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整个人便栽倒在地，仿佛那块玉石破碎的同时，也一并掐灭了他的生机。

等白发青年自头脑发热、行动快于理智的暴怒状态恢复过来，差点以为那个狼狈趴着的人已变成了尸体。他不愿拿手去试，于是毫无愧疚之心地上前一踢，躯体被翻了个面朝天后，男人的胸膛仍在起伏，眼睑也微微颤动着。

——他还活着。

白发青年一口气舒到一半，才自觉怪异地停了下来。他将那一整一碎两块大有蹊跷的玉石收好，又拔出盖聂的佩剑查看。

当真是一把绝世好剑。然而锋锐有余戾气不足，明明沾过很多血，却没有任何怨气残留其上。不是每一个被杀之人不约而同对凶手毫无怨忿，就是杀戮者所造杀孽从未违背本心，因此百邪不侵。

无论哪一种，都证明了它的主人绝不简单。而一把称心如意的兵器，是不该留在可能是敌人之人手上的。

盖聂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朦胧一片，一个影影绰绰的声音萦绕在耳际，低沉沙哑，却又熟悉得让人心安。

“你总算醒了。”那声音说。

“这……这里是何处？”盖聂勉强开口道，却不知因这一句话，某个人脸上的冷笑转为了纯然的错愕，“在下……盖聂，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自然也不会知道，此后他与青年同行的每一步，都是谎言叠着谎言。

半盏茶时间已过，飓风的威力却有增无减。

白发青年怀疑整个剑林除剑阵这一块以外全部的剑都被卷入了风中。它们变成了无形的凶刃，唯有露出实体的那一刻，才能被人觉察到那绵延不断的杀机。

已有几十把破网而入的剑被斩落，它们大都直接断成两截。青年注视着手里这把柄部造型古朴，剑身正中央则有着纵横交错纹路的长剑，对它的锋利甚为满意。盖聂怎会想到，他寻了整整一日的剑，其实一直就在青年手中，而他就算将全剑林的剑都纳入寻觅范围，也不会对同行恩人腰间佩戴之物投以目光。

青年正是算准了盖聂这种令他嗤之以鼻的迂腐，才能扮演出一个有些才华、心怀傲气的落魄富家公子，身负武艺却忘记了如何使用，只能暂时依赖盖聂保护的“弱者”形象。

在奇诡之地求生，保存体力、隐藏实力当然是第一位的，而盖聂这么好的利用对象，他用起来也是心安理得。至于如果最开始他没攻击盖聂，以盖聂的个性，或许能直接从他口中得知离开这儿的方法这一事实，则被他完全抛之脑后。

深信自己全然无错的青年仗着自己有理由不出力，布阵时也耍了个小小的心眼。他其实想起了数套合适用在此处的阵法，但为了切实地保证自身安全，他最终给出的，却是通常需要多人布阵，规模最大、同样也最稳定的那个。因此尽管盖聂的内力远超常人，以单人之力撑起一整座多人阵法，油尽灯枯十分正常，若给他一段时间，想必也能恢复如初。

可现在却等不了那么久！白发青年明白自己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青年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样的选择困扰，他并非什么良善之辈，无论有无失去记忆，都不会改变这点。一个仅仅相识一日的人，与他出现在此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且还被他蒙骗至今，恢复记忆后定然无法善了。但若此时就不幸死去，那只能怨这天地间不可捉摸的伟力，而不能去责怪身手不佳的富家子弟保护不利。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又一把剑破空而来之际，白发青年立在原地没有动弹，他看得分明，这把剑最终将与他擦肩而过，而在他的正后方，也会有一个温热的胸膛毫不避讳地接纳它。一条生命的份量，本就只需数息便能衡量，而无论武力有多高强，只有最终活下来的那个，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强者！

“当——”

是剑与剑相撞的声音。

在这短短一刹那，青年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盖聂说着“幸不辱命”时那个眼神。他是真的朝一个表面上依赖着他的陌生人交付了全部的信任，且竭尽全力。明明愚蠢至极，但这样的人，哪怕自己恢复记忆，在人世间又岂能寻到第二个？他若消逝……

就如同被晨露浸润的鲜花走向枯萎，艳丽而精致的瓷器逐渐染上瘢痕，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着的韩王宫殿。

——到底，虽从不曾沉浸于那美，偶尔念及，却还是会觉得可惜。

TBC

师哥：小庄，看出来了，你是真的恨我……

小庄：啧，那你看见我反悔了么？